昨天母親來電,關心我這個離家的孩子最近的生活,並且分享了一下家族裡瑣碎的小事,其中一件引起我興趣的事情是一個正

在準備學測的小表妹。她是個將教科書當作少年生命中最重要寶貝的孩子,印象裡每每他到我家過暑假總是要先寫完作業才

能夠跟著我們這些姊姊們遊戲,而電視則是她休閒時的好朋友。努力用功使得她在學業上確實表現傑出,校長獎、市長獎與無

數的第一名,這是榮耀她與家人最直接的方法,考上第一志願看來也如囊中取物。

 

就在與母親喃喃的過程裡我卻回憶起自己的年少……

 

十三歲,好朋友帶了一卷安德烈徫伯的「貓」,在午休時間偷偷放進卡帶隨身聽裡,兩個並肩而坐地假裝趴睡那矮小的木頭桌

椅,各自蓋上學校制服外套、將耳機一人一邊塞在耳朵中偷聽年華老去的魅貓
Grizabella演唱Memory。那年,還在書店買回了

《惡童三部曲》從裡頭第一次學得什麼叫做情慾、黑暗面與灰色調,就這樣又找上了
米蘭昆德拉的《賦別曲,十四歲讀了

徐四金的《香水》與三島由紀夫《潮騷》;物理、化學、數學、英文這些在當時的我眼中看來乏味無比,而講台上的那些老嫗

則顯得頹靡,只有歷史、中文相較之下比較有趣,尤其是作文課,那是我最喜歡的時間。

 

那時的我與幾個好友,沈浸於一種自傲的情緒裡,縱使沒辦法理解初紅與新治那淡薄的情愁,但卻暗自想像自己的戀情能在潮

騷之時燃起。在別人熬夜唸書準備聯考時,我最大的樂趣是偷翻母親早期訂閱的文學雜誌《皇冠》與《聯合文學》;《讀者

文摘》則是沒書好看時最大的消遣。只不過我的母親在成了我的母親之後,閱讀的習慣也就在成為我的母親的時日中消磨掉了

大半。不過還好,母親並未嚴禁查辦我這個不太愛看課內讀物的孩子。

 

十六歲,遇上了一位改變自己想法的老師。她是個年輕國文老師,幽默、風趣不在話下;當她走在教室座位間的小走道唸著

《聲聲慢》的「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李清照彷彿就這麼「現」在我的眼前。她要我們讀《千江有水千江

月》與《桂花巷》,就這麼蕭麗紅成了第一個我認識的台灣女文學作家;朱少麟的《傷心咖啡店之歌》則讓我踱入鬱鬱寡歡的

青春期,整個人就像浸泡在世界的中心,灼熱的地火從心裡冒出。然 後某天 老師講起了自己的求學經過,讓我知道原來不是只

有念高中才是唯一可以上大學的途徑。

 

五專四年級,我意識到自己並不想如此中斷學習,那股求知的慾望在心裡燒著。整個五專五年級,我在成大大學路校區的二十

四小時閱覽室耗著,在那一方小天地裡認識了
AdornoMaxweberE.Noelle-NeumannJurgenHabermasGramsciAntonio

告訴我文化霸權如何操弄著自己的生活。那些日子如今回想起來還是非常甜美。因為現在的我已無法像當年那樣,單純的熱愛

著文字,享受著與作者對話的樂趣,振筆直書抄寫下一字一句對書中文字的感念,以及不斷瓦解從孩童建構起的那些虛幻的、

想像的世界。

 

如今看來,那些荒唐、可笑的自以為是的青少年時期,那個活在目中無人、覺得講台上老師都不懂我,教科書是糞、書中知識

是屎的那段過去,與一心只想逃離學校與僵化教育體制的少年腦袋,確實讓我活過了某一種「慘綠少年」的真實生活。

 

十三歲的我,不愛讀書。學校教育也引發不了讀書的樂趣,在當時我常想,那些老嫗從畢業後是否曾經真正的唸過些什麼書

籍,若有,為何在講台上講起話來總那樣無趣?若有,為何他們的一言一行總帶著教條式的無力。那時的我總認為,教育體制

設計成不讓充滿熱情的年輕人奔放自己的思想,不讓年輕人釋放自己的熱情,無法在教科書裡找到自己的歸屬。確實基礎的學

養是必須要有的,這是打地樁,不過絕不是扼殺學子對知識的熱情。而這些教改委員們的一切改變到底真的讓學生們喜歡唸書

了嗎?

 

而今看著小表妹努力專注的在書本裡學習,在那一方天地裡,期待她確實享受著讀書的樂趣。



如今,我還沒有真正的生活過,這是一位格友提醒我的。是的,我還沒有「真正的生活過」。或許當我在老一些,在長大一

點,才會懂得錦菊那在文化壓抑下的女性角色,也才真正了解春枝與阿澤那大時代下的細密心情。也可能在更老一點才會明白

當眾人迷惑於葛奴乙製造出的體味,在一大片廣場上眾人憤怒的情緒轉而被那虛幻的氣味刺激而萬人交媾的場面,究竟想要表

達什麼樣的內容、想要怎樣與讀者對話。或許也才會真正懂得西達塔與歌文達的人生經歷。




現在,我不懂。但,要開始生活。


不過,我,依然──不、愛、唸、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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