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腳踏一雙舊舊髒髒的All-STAR原本鞋跟的部份被踩在腳底,似乎被當成脫鞋使用;一條洗得泛白的牛仔褲,還有幾處破些小洞,但非學習時尚故意如此,比較像是長年使用累積的結果;長袖紅色帽T上印著三個咖啡色的大字God」,但字面上的凸面膠早已斑白;頭上戴一頂邊緣脫線略帶汙黃的棒球帽,帽緣處靠近左眼上方的表面汙黑地特別嚴重。走路時腳尖像似黏著地板地往前滑,從背後看來微駝。

好幾回下班,都見你如此打扮站在捷運站出口。不知道在等著什麼人,也從沒看你有什麼特別動作,就這樣低著頭、靠著牆,默默地站著。

你確實是在等,等一個人。



第一次與他在這個捷運站出口相遇時,他高挺的身材合身時髦的西裝打扮,頭髮還特別抓過外型十分亮眼,每個經過站口的人總會看上他幾眼;而你也不例外。唯一不同是當你望向他時剛好他也看向你。

他倚著鐵欄杆,似笑非笑地對著你說:嘿,對就是你,不要看別的地方了。今天,我跟你回家吧!

你皺起眉頭、快速地眨眼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發楞地立在原地沒走,彷彿在等他重說一次剛剛的話。

他抬起手很帥氣地順了一下頭髮,那雙濃眉大眼巴眨、巴眨地瞧著你說:我們回家吧。

於是他走過來挽起你的手,見你發楞沒啥反應,他便在你的額頭上一吻,然後在耳邊緩緩地說:走、吧。

你傻哩傻氣地對著他笑起來,同時抽出他那隻挽著你的手對他說:我怕死,怕愛滋。還怕仙人跳,重點是戶頭裡只剩下一萬兩千元,僅夠度過半個月。你去找別人吧。

他先是不可置信的看著你捧腹大笑起來,笑到岔氣,用力咳幾聲紓緩一會後,突然神情嚴肅地看著你:我不要錢,從來就不需要;重點是肛交很痛、也很危險,難道你連這一點常識也沒有嗎?

你見他這樣回答,整個臉都漲紅,結結巴巴的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回嘴,他便趁你不留神時,伸手大力地握住你的手,然後加速地跑了起來。

你無法反應任由他抓握著,並跟著他跑。



你們跑過車水馬龍的大馬路,就連紅燈也不停下腳步,差點被一台計程車給撞上,司機憤恨地從車窗上探出頭對著你們叫罵:馬的,找死!不長眼啊!

他回頭看著司機,迷人地笑著說:有啊,有長,長在屁股上啊。

然後便快速拖著你往對街的騎樓奔去,留下一臉驚愕的司機,以及綿延不絕的喇叭聲。

你抬著已經十年沒有奔跑的腿,困難地跟著他的腳步,你們跑過人潮洶湧的騎樓,東躲西閃地越過一波波面無表情的人潮。但你們卻笑著,大笑著。

直到你再也抬不起腳,他也拖不動你,你們才氣喘吁吁地停在一處小暗巷裡。



你癱軟地靠坐在一家門口貼著「頂讓」,看起來歇業許久的咖啡店外頭圍籬,順氣後望向仍舊微笑的他。

你想起剛剛的經過又笑起來,他看向你笑得更燦爛。

恢復冷靜後你笑著說:這裡離我家好遠,你跑錯方向了。你已經接受他,並幻想起當他跟你回家後的快樂。

他聽見你的話,從原本軀著身體坐在柏油路上的姿勢站直起來,在變化姿勢的同時對你說話:不了,因為你已經笑了。這樣就夠了。只要笑,就有勇氣了。不過你要付我費用才行!

你聽見他要你付費,突然間有了被騙的感覺,眉頭又皺了起來。

他見狀,身體彎了下來,兩隻眼睛與坐著的你平視,他抬起手撫過你的眉頭微笑說:怎麼,難道你不覺的很值得嗎?

已經好久沒有打從心底開懷大笑的你,對於他這樣的詢問遲疑了,你疑惑的看著他問:多少?我只有一萬二。

他蹲下來,抱住你。一陣好聞的味道竄入鼻孔,不是香水味的那種,而是剛剛洗過澡的肥皂味,像是小孩子才會散發出的純潔味道。

他因為緊緊抱著你,聲音顯得有點被壓扁:我只要你抱住我,用力的抱住我。

你感覺到他的體溫,從他的胸膛傳來的溫度,充滿了你的身體、毛細孔與靈魂。

你落淚,抬起雙手回抱他,緊緊地。



你張開眼,發現躺在自己床上,抱著那條去年還有工作時花了兩萬元而買下的頂級羽絨被。

你拭掉眼淚,再一次抱緊那條被子。

然後起床梳洗,拿出放在衣櫥裡許久未穿的套裝。今天是失業後的第233天。

天氣由陰轉晴。

你,臉上有了微笑。

走回那個捷運站,抽出許久沒用的捷運卡,刷下你的優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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